【散文】中橫回憶

中橫回憶

　　

　　

　　

　　　　滿天花蓮的雲啊　請你飄回台中

　　

　　　　走過長路的人啊　不要淚如泉湧

　　

　　　　那些曾在觀雲慈恩使我感動那樣深

　　

　　　　都已化為心中長痕

　　

　　

　　　　當你你投入情越真　往往痛苦越深沉

　　

　　　　總是想起你的笑　讓我忘記在紅塵

　　

　　　　縱然思念將折磨我一世一生

　　

　　　　顫抖的心永不變冰冷

　　

　　

　　　　走遍千山萬水有哪兒歇腳

　　

　　　　聽說風的一生就是註定流浪

　　

　　　　該錯過的事總是再三錯過

　　

　　　　該遇上的人為何不再遇上

　　

　　

　　　　總在笑的時候笑　想要哭的時候哭

　　

　　　　抬頭就是一片天　前方就是我的路

　　

　　　　雖然今生喜悲如此反反覆覆

　　

　　　　我想我還承受得住

　　

　　

　　　　雲從我身邊飄過　彷彿前方無盡頭

　　

　　　　每棵經過我的樹　都在輕聲呼喚我

　　

　　　　雖然有時不知道在追求些什麼

　　

　　　　但我心依舊

　　

　　

　　　　我放開你的手　從此失去你影蹤

　　

　　　　你的眼底我的淚

　　

　　　　你的笑靨我的悔

　　

　　　　我放開你的手　從此不知何處走

　　

　　

　　

　　朋友，請配合我一下好嗎？

　　

　　想像這首歌，這首《中橫情歌》，在耳邊柔柔飄蕩。雖然不是多優美、多美妙的旋律，但是你能聽出其中深情的，對不對？

　　

　　順著歌聲，你的心思悄悄前去探尋源頭，就像順著溪流，一路往上。你從城市的電腦前，離開房間，離開城市，離開鄉間……它還在前進，繼續走，歌聲越來越強烈、越來越清晰。你發現，這歌聲走音怪調、還混有開心的嘻嘻哈哈笑語，來自一群天真調皮的孩子。

　　

　　最後，你來到中橫。

　　

　　崇山峻嶺已將你包圍，四周是無際的青山藍天，放眼望去，沒有一點人為破壞的痕跡。艷陽照耀，山嶺的稜角一清二楚，彷彿是山脈壯碩的肌肉，將大地緊緊擁在懷中。你從未看得這麼遠，視野開闊得令人感動。遠方的山壁中，湧出一抹乳白色的雲海，還因強風而陣陣洶湧。人類在此被抹去了痕跡，即使存在，也只是滄海一粟，微不足道。

　　

　　陽光酷辣，但你絲毫不覺得熱。涼爽的微風颳過身邊，並帶來一絲冰涼、清新的水霧。空氣滲入肺部，純淨得令人驚詫。

　　

　　二旁，植物長滿山壁。高一點的是樹，矮一點的是草，可說是雜亂無章，毫不符合人類講求整齊的審美觀，然而，雜亂中卻長出澎湃無比的生命力。蝴蝶四處飛舞，還有不知名的甲蟲、毛毛蟲時時出沒，鳥鳴則害羞地偶爾輕啾幾聲。

　　

　　在這樣的山中，你看見一條公路，可能是人類唯一的痕跡。

　　

　　你以為公路是寧靜的，沒有任何生物的打擾。然而，你遠遠地看見一串白色影子，並發出陣陣喧鬧笑聲。

　　

　　往近走，原來是一隊人馬。

　　

　　這些人戴著白色工頭頭盔，背上是沉重的背包，排成整齊的兩列向前進。他們大多是年輕人，也有老人和中年人。好多雙腳步整齊地踏著山，隊形一絲不苟。但在嚴謹的同時，他們也湊在一起說笑、起鬨，唱出五音不全的歌曲。

　　

　　他們的目標是長春祠，在那裡，他們走過半個中橫。很遠，總共六十九公里，要花四天才能走完。很危險，隨時都有落石打死人，所以他們戴著安全帽；還有汽車、卡車穿梭山間，有時近得幾乎貼上去。在山洞中，陰暗會吞噬一切道路，坑洞和垃圾會抓住他們的腳。

　　

　　很遠，很難，很危險。但是他們不怕，總是開開心心地往前走。你看到他們互相扶持，提醒地上有突起、或者山溝很深小心跌倒。有腳踏車騎士過去，他們大聲加油；有夥伴累了，他們更喊得破嗓。

　　

　　這樣的地方，是不是很像仙境？

　　

　　

　　旅途剛開始時，我想，這根本沒什麼。

　　

　　不就是大家一起走、一直走、一直走，反正累歸累，無論如何都會走完的。至於那些討厭的團康啊，最好還是別提，放我們回房間睡覺比較輕鬆。一定會認識幾個朋友的，但也差不多僅止於朋友吧！

　　

　　我甚至對《中橫情歌》不甚認同。青澀的歌詞，青澀的旋律，不管從哪個角度看，都不是一首出色的曲子。

　　

　　「這個歌詞，根本不知所云嘛。」我想。

　　

　　我就是懷著這樣的心態，和夥伴們一起走上中橫。這時，我的期望還放在體力的操勞、以及風景的優美上頭。

　　

　　第一天，我有些寂寞。

　　

　　第二天，開始認識許多人。

　　

　　第三天，我們混得滾瓜爛熟。

　　

　　第四天，我很難清楚解釋這個轉變──但是，我知道大家已經是很難割捨的朋友了。算一算也頂多五天，情感卻超乎任何人的預期。

　　

　　在這短短幾天之中，我們一起吃、一起玩、一起玩鬧、一起互嗆、一起走、一起度過困難。中橫的險惡地形，被我們大家共同越過去；美麗得令人屏息的美景，也是大家共同欣賞的。

　　

　　彼此互相大喊「加油！加油！」的時候，外人無法理解，這是多麼強烈、多麼真摯的能量，穿梭在隊伍之間。

　　

　　國中三年，我好像很久沒有這樣開懷大笑了。

　　

　　

　　直到最後一天，我才忽然發現自己多重視這份情感。

　　

　　終於征服中橫後，我在遊覽車上眼眶泛紅。抵達飯店，我把臉埋在枕頭中哭泣。無法自拔、無法控制地哭。因為，一切已經結束了，我們之間再也沒有牽絆，今後就會各奔東西。就像領隊兄所說，這是一生只有一次的組合。然而，我直到最後才懂得多珍貴。

　　

　　我許久後才意識到，這就是離傷。國中畢業，沒有給我這份情感；卻是中橫教了我什麼叫離別。

　　

　　當晚，去參觀豐年祭的路途中，我和周芮大姐說：

　　

　　「我才不想要惜別晚會呢，我一定會哭。」

　　

　　說話時，我的胸口好悶好悶。

　　

　　這天的豐年祭，我和第二隊的大家：小白、雞蛋、建中以及許多朋友們，一起逛夜市。我正式得到名稱，「ㄆㄧㄤ嫂」，我大叫說好老噢，換一個啦！但是，我知道這是中橫獨屬的綽號，沒有其他名稱能代替的。

　　

　　吃吃喝喝說說笑笑，當天過得好痛快。我真正珍惜著這一段時間，這是我和第二組的大家，最後能痛快玩耍的時候。此刻，我們不是健行，不是因為既定的原因而在一起玩，而是因為友誼。

　　

　　

　　果不出其然，最後還是辦了晚會。

　　

　　張開眼睛那一剎那，我驚訝極了。大家竟然排成漂亮、完整的螺旋狀。張開眼睛都不一定排得這麼好，我們只是閉著眼睛、搭著前面人的肩膀，卻排出如此漂亮的形狀。我默默相信，這和大家深厚的信任和友誼，絕對不脫關係。在螺旋中央，排著五隻燭臺，昏暗的光線照著大家。

　　

　　很安靜，將所有心情都沉澱了下來。我原本只是流淚，然後啜泣，最後，竟然泣不成聲。

　　

　　歌聲再度緩緩響起。

　　

　　

　　　　滿天花蓮的雲啊　請你飄回台中

　　

　　　　走過長路的人啊　不要淚如泉湧

　　

　　　　那些曾在觀雲慈恩使我感動那樣深

　　

　　　　都已化為心中長痕……

　　

　　

　　突然，我懂了。歌詞中訴說的一切，我都懂了。《中橫情歌》，不是對情人唱，而是對中橫唱、對中橫的大家唱、對中橫的回憶唱。一字一句，我都深深刻刻地理解。這是給我們的歌，也是我們給彼此的歌。雖然稱不上美妙，卻貫穿整個中橫，將我們的情感牢牢繫起來。

　　

　　「不知為何而走，走過方知為何。」

　　

　　這是領隊兄不斷對我們說的話。當時我還不知道這句話的意思，如今走完，我終於知道了。

　　

　　

　　

　　現在，我回到台中的家。

　　

　　中橫的一切已經遠去，除了記憶，幾乎沒留下什麼痕跡。所有經歷都遠在天邊，留在高聳、美麗的山上。

　　

　　我說，那裡就像仙境，而這裡才是凡間。我只是個凡人，偶然去了一趟仙境。回來後什麼都沒有，只能抬頭，遠遠朝望那邊的天空──下雨。但我心中還在迴盪，還留著那邊的影子。明知永遠不可能回去，卻無法擺脫無比的嚮往和懷念。如今一旦回想起，仍然忍不住泛淚。

　　

　　當一切遠去，剩下的只有回憶和感動。我祈禱，讓它牢牢留在我心中。

　　

　　如果什麼時候，那些記憶開始模糊，我想，我會翻開破爛的小本子，找到《中橫情歌》那頁，輕輕哼唱起來：

　　

　　滿天花蓮的雲啊，請你飄回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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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好像還是有點差強人意？但難得還挺滿意的。

2. 難得有情感在裡面。

3. 這應該算抒情文？

4. 謝謝各位觀賞，有建議、感想請多多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