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 - 羅莎‧派林頓 (下)
天已黑,正派人士們皆回到家中,以牆壁阻隔城市的灰暗。
法官走在路上,沿著任何一條他熟識的道路往前漫步。他認為自己也許會花掉整個夜晚,然後仍然不曉得自己在閒晃個什麼勁──他明明有家可回、有床可睡,但他就是不想往那裡走。
至少,在城市裡,還有群乞丐給他作伴。
直到屋裡的燈光也逐漸黯淡,他才想起來有事情該做。
他先後拜訪了幾個地方,敲了幾扇門,吵醒幾個臉比屍體還臭的人,也送出幾張鈔票。接近午夜時,他已經安排好棺材、牧師、場地、代理負責人、及一切想得到和想不到的瑣碎事情。他要求得很簡單,對方收錢得很乾脆,彼此不多花時間。
完事後,他轉而往酒吧走去。
是城市邊緣一間組織不管的酒吧,離中心有段距離。那兒的顧客大多獨飲,臉色陰沉,漾著不懷好意的目光。看起來大概有一半是毒蟲和酒鬼,剩下的另一半也不是什麼好傢伙。它唯一的好處是,無論什麼時段都可以賣你一點麵包、簡食之類的,但也別期待味道多好。
法官隨便弄了點東西填肚子,然後突然發現歐利‧沃德克獨自待在角落。雖仍是喝悶酒,今天顯然清醒許多。
他主動過去。但歐利直至他走到面前,才猛然驚覺。
「嗨。」歐利吃驚地說。
「嗨。」
「真奇怪,我最近怎麼一直遇到你?好像什麼『連續找到歐利三天有獎金』之類的,真詭異。我以為這裡不會碰見熟人。」
「你要的話,我可以離開。」
「不必啦,如果是你就沒關係。我不太想遇到其他組織的人,他們的話題已經在鬼打牆了,無聊到讓人發瘋。」
法官示意酒保送來一杯飲料。難得地,他喝的是偏濃烈的威士忌。
「呃,關於昨天……我還有點印象。抱歉。」
「沒關係。」
「我也覺得發酒瘋不是什麼好習慣,但就是改不了。希望你不會在意,那時候我只是隨口亂講,根本不曉得自己在講什麼。」
「我知道。」
歐利尷尬地停一停,然後說:
「你今天心情不太好?」
「還可以。」
「女人?還是男人?」
法官聳聳肩。
「不是屍體?」
「不是。」
「噢,果然。有人說你戀屍,但我看只是無聊的謠言。今天我請你。」
「哪天你沒請我?」
「也是。哦,對了,何諾在找你。」
「何諾?」
「嗯,就是他。教堂被偷之後,他都離不太開崗位,所以我拿幾瓶酒去給他。他跟我說,如果遇見你,你最好去他那裡一下。」
「什麼事情?」
「我也不知道,他不肯講。」
「好,謝了。」
他們大半時間都各自喝著酒,讓沉默停滯於桌面。並不難猜到,彼此都有不少心事,而且任何追問對他們都沒好處。
也不知道多久,法官突然開口:
「你在教堂工作過?」
「什麼?」歐利茫然地說,「抱歉,我剛剛在想其他的……」
「你曾經替教堂設了機關,對嗎?」
「有這回事?」他裝傻。
「上面刻著你的名字,還有家徽。」
歐利頓時啞口無言,猛灌了一大口烈酒,然後聳聳肩,算是承認。法官原想再說什麼,歐利便先道:
「所以你找到開口,有進去嗎?」
「沒有。」
「還好沒有。」
歐利沒說下去,而法官任由他梳理思緒。
當他喝乾第二杯飲料,才繼續說:
「你有麻煩了,對吧?你需要知道那裡是什麼東西。」
「是可以這麼說。」
「好吧,如果是你,說說也無妨。」
歐利拿來第三杯酒。
「那是我最討厭的作品之一。很原始,但我總覺得那裡比我想像得還邪惡許多。如果可以,你最好離它越遠越好。」
「如果可以。」
「當初是老大命令我建的。不過那時候還沒人叫他老大,只是個地方首領。他要一個密室,而如果有人擅自闖進去,那個人必須慘死──他還特別強調,是『慘死』。他希望是自動觸發式,但教堂的建材很難搞,我告訴他,光是設計就不大可能,更無法秘密施工。
「他說好吧,那就用被動觸發的──你懂我的意思嗎?就是老大在密室裡聽見有人過來,他觸動開關,然後那個人就慘了。」
法官說,「如果沒人在裡面?」
「那闖入者就安好無事。這不是很十全十美的方案,但既然開口已經隱藏起來,其實風險沒那麼大。」
「闖入者會發生什麼事情?」
「會被壓爛。」歐利悽悽一笑,「那通道是一個往下的梯型,上面有塊大石頭吊起來。機關觸動時,石頭就會逐漸放下來。二端會先被堵住,於是你可以在下面亂竄、尖叫之類的,但是逃不掉,最後被壓死。
「這通常還會附加一個逃生口,以免自己被暗算什麼的;但那更耗工程,老大跟我說不用了。」
「石頭多重?」
「靠,反正把人壓爛不成問題就是了。這重量很不好對付,還好茵塞河底部的水力夠強,否則大概玩不出這種東西。諷刺吧,被人稱為聖河,暗地裡卻用來幹這種事情。」
當法官打算繼續沉默,歐利卻說:
「那和老大的死有關係,對不對?否則你不會主動問這個。如果真是這樣,說不定是什麼計畫起了內鬨,或者老大被陰了。」
「我不知道。」他說,頓了頓又道,「明天是他葬禮。」
「嗯,我聽說了。在你跟我喝酒的時候,大概全城都曉得了吧。」
「真快。」
「你知道,城市就是這樣。」歐利說,笑笑,「咱們為老大乾一杯──願他下地獄。」
「嗯,願他下地獄。」
€ € €
「晚安,瓦格納先生。」
「晚安,卡羅。」
正值戌時,大教堂的修士們紛紛準備就寢。
卡羅‧漢密特和一名男子站在主教的專用寢室外。他個頭很小,還只是年輕的男孩,黑色眼眸純淨得不可思議。
「麻煩你巡夜了。」
「呃,不會,我很樂意……」漢密特說,天真的臉龐顯出一絲困擾,「但是先生,我能否問個問題?艾莉莎還好嗎?昨天她和人換了班。」
「如果那是她主動要求,我相信一定有理由的。」男子溫和地說,「你也早點休息。另外,我囑咐你的事情一切都好吧?」
「當然,先生。」他大聲說道,將懷中的小書本抱得更緊了些。
「很好,謝謝你幫我這個忙。」
「舉手之勞,先生。對了,您早上的講道十分精采。」
男子微笑,進入房間。
漢密特提著油燈,沿教堂每個通道逐一巡著。
他必須將所有燈換過芯蕊、添加燃油、該關的門、該鎖的窗都得辦妥。以前大門總是開放的,但前天禮拜堂被小偷狠狠洗空一番,主教便下令鎖上絞鍊。「這樣比那酒鬼可靠多了。」──主教當然不會那麼講,但漢密特知道他心裡這麼想,而且大概所有人都這麼覺得。
邊走,他回憶著近來教堂發生的事情。
首先是禮拜堂被偷,第二天艾莉莎突然要求換班──她以前可是最勤奮的修女。還有,他懷疑昨天里爾‧何諾偷偷放誰進教堂……他聽見腳步聲,也看見影子。當天巡夜人面色特別蒼白,是不是看見了什麼?
這些事情有何關係呢?
啊,他區區一個年輕人,再怎麼也永遠不會知道真相吧。倒是主教大人,最近似乎特別憂心。
如果可以,他很願意幫瓦格納先生分擔一點責任,但那根本是無際之談。
他唯一能做的,是把那本書保管好……那本交予他保管、主教最珍視的書本。不問、不翻閱、不給人碰,他始終忠實執行著這三點。
他不知道為什麼。或許,原因也不是他能理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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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好像比較短一點。@ @
其實我比較喜歡歐利那邊……卡羅的橋段真的沒處理好。|||(人太多了,失衡
歐利真的喝很兇。XD(拇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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