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5 - 揭露
一道晨光穿過窗戶，喚醒法官。
他發現自己躺在潔白的被褥上，陽光從旁邊的大窗徐徐輝照，帶著雨後清晨的潮溼味道。周圍皆是乾淨、整齊的擺設，諸如梳妝台、衣櫥、桌子、燭臺、以及些大大小小的雜物箱等等，就像一般人家該有的東西。空氣瀰漫著香水和女人的氣息，淡淡的，很舒服。
毫無疑問，這是羅莎的房間。
而且，他又發現身上穿著一套質料極佳的衣服，原來沾滿屍臭的布衣則掛在椅背邊晾乾。是他自己換的？還是……
他翻身下床，在床頭找到手槍。
羅莎向他微微一笑：
「睡得好嗎？」
法官點頭，「你呢？」
「哦，我想還可以吧。」
「很抱歉打擾。」
「別在意，我喜歡你來陪我。考克的衣服，穿得還習慣嗎？」
「嗯。」
「今天天氣不錯，你的衣服到中午應該就會乾了。」
她手上抱著一襲黑色衣服。
「我等會兒要到教堂去。其實跟考克結婚之後，我也不信教了，但家人一定會問的，所以還是依禮節辦比較好，他們比較保守些。」
「真辛苦。」
「嗯，倒也不盡然。」
羅莎不好意思地請法官出去，讓她換衣服。法官則說，他即刻便告辭，並再次抱歉貿然打擾。
法官走在早晨潮溼的街上。
不曉得時間，但應該很早吧，行人們稀稀落落，店家也尚未開門。酒鬼已經返回老巢，也過了強盜的活動時間──此時正是城市最靜謐的時刻。雖然，這並不能掩蓋街道的髒汙與醜惡。風沉重地穿梭於巷子間，捲起昨晚留下的霉味兒，使陽光也染上幾分陳舊。
羅姆和普利斯的死傳開了嗎？還有人在找他嗎？
法官保持警戒，沿著他熟悉的道路前進，右手無時不握著槍柄。他似乎很久沒讓感官如此緊繃了。
「嘿，法官！」
他駐足，手指悄悄伸到扳機上。
歐利‧沃德克氣喘吁吁地跑過來。
後頭跟著另一名男子，是生面孔。皮膚黝黑、肌肉碩實，為非常典型的勞動者模樣。但比起來，眼神又多了幾分精明的世故。
歐利穩了穩呼吸，「你趕時間嗎？」
「不盡然。」
「靠，」歐利低聲說，「你到底是怎麼搞的？我們剛剛去你辦公室找你──哎，你這衣服怎麼回事？」
「一言難盡。」法官冷漠地說。
「嗯，那不是重點。」歐利搖搖頭，轉而介紹那名男子，「這是伊格‧錫安諾，跟你同業，在城外工作。我們出差時認識。」
「幸會。」男子和他握了手。
法官點點頭。
「咱們去喝一杯如何？」歐利說，「有事情。」
「好。」
過二條街，是間不起眼的酒吧。
此處非法營業，但生意還算昌隆。夜晚是組織討論事情的據點，晨間則是菸槍及毒蟲的藏匿處。
歐利給老闆使過眼色，店主便領他們深入酒吧內部，來到盡頭的小隔間中。這裡的牆壁以金屬隔開，連門上了好幾道嚴密的大鎖。裡頭只有桌子和幾張椅子，連窗戶都不開，因此非常陰暗，而也的確非常隱密。
「你到底怎麼搞的？」
歐利瞪著法官。
「到底怎樣？」
「有群人要你的命。不對，讓我更正：有二群人要你的命。我實在很好奇，你是怎麼同時惹上他們的？」
「誰？」他說。
「亞瑟斯‧羅姆。還有組織。你真是不要命了。」
「把事情從頭告訴我。」
歐利嘆口氣，看了眼伊格，然後說道：
「昨天晚上，我被整整問了你的事情三次。我很確定他們是羅姆的人。另外，組織現在說你是殺了老大的兇手。」
「我？」
「這是我們那邊說的。」伊格插進來說，「但依跡象來看，情報八成可靠。」
「怎麼說？」
「我接到命令，要將我調來城內，處理羅姆和普利斯的死──老天，我絕對不要到教堂那種地方辦事──而你知道，這通常代表前一個人殉職……我們那裡口風比較不緊，他們說，組織已經鎖定你了。」
「為什麼？」他不以為然。
「組織那邊的說法是，你首先殺了老大，然後再佯裝屍體被送過來。你趁機破壞屍體，掩飾掉死因與痕跡。」
「這不算理由，也根本不可能。」
「光是這樣，當然還不足以懷疑你。問題是他們找到三個可疑的點。」伊格愁苦地說，「第一，是你通知組織的那封信。據說裡面的一些用詞很令人懷疑。例如過度清楚的猜測、『意外尋獲老大的屍體』等等。但那封信已經被燒掉了。
「第二，他們說你和羅姆的聯絡非常密切。而你也知道，他很想奪回組織，但只要老大還在就不可能……組織認為，你是和羅姆串通好的。
「還有，你昨天去找韋拉查東西對吧？他提供了一些不利你的情報，好像是說你在覬覦組織的地盤之類……另外，好像還有目擊者──」
「有趣。」法官漠然說，「我沒寫過那樣的東西，另外則是無際之談。」
「我知道，這些理由都薄弱得恐怖。」歐利說，「但問題是，組織有理由把你當代罪羔羊了。你曉得他們就是要這個。」
「嗯。」
法官的思緒暫時飄移。
──他當時請嗡嗡送信，而貝爾托若掉包了信件，那他不就有充足的理由殺死男孩以滅口？
──羅姆認識貝爾托，這是他親口說的。如果他們有談過，法官將會見到羅姆，這會不會成為一個推力？
──貝爾托和韋拉是夠熟識的。動點手腳，韋拉就會怕得什麼都說。
「你該逃了，」歐利說，「如果可以，最好今天就動身。你需要的話，我那邊有人脈可以幫你安排。」
「再說吧。」法官道。
「什麼？喂，你沒有搞清楚狀況嗎？我不管你到底怎麼惹到這門子事情，但現在可是──」
「謝謝你告訴我這些，我很感激。」
「等等，」歐利嘆了口氣，頭痛地說道，「先不管你多不要命。還有另一件事情。比較不重要，但也許你會有興趣。」
法官沉默地等著。
「你上次和我提過教堂的機關後，我回舊家翻了一下以前的紀錄。」
「嗯。」
「圖爾諾大教堂是我爸蓋的。」他刻意以平靜地口吻說，「這個不多人曉得，但的確是他。可是紀錄不見了。」
「紀錄？」
「我記得很清楚，以前曾經看過他的一些設計手稿，還有筆記之類的──我那天回去找，卻全都不見了。當然有可能是我忘記放到哪兒……不過總覺得不大對勁。恰巧你和這件事情有關係，讓你曉得一下。」
「謝謝，我會記著。」
「另外──我在角落找到這個。」
歐利掏出幾張紙，遞給法官。
那是些老舊、泛黃的手稿，時光使其變得又乾又脆，似乎隨時會化為碎片。黑色而精密的線條組成圖畫，還有強勁的筆跡草草寫下註解。痕跡皆已漸漸褪色，但猶可隱約看出，是個俯視圖，共二個相連的房間，以及標註的部分機關、暗門等等。
「你知道這是哪裡？噢，不讓你猜了，這是你的辦公室。地址，主房間的形狀都符合，我確定是那裡沒錯。」
法官檢視著它。和印象對照，或許是有那麼幾分恰合。
「奇怪的是，那裡還有另一間房，但上面沒標註機關，這點很奇怪……也許你那裡比你想像中的還要複雜，自己多小心。」
「好，謝謝你。」
他轉身離開，順道帶走了那張圖畫。
至少十五年了吧。
那時，他已拋開打打殺殺的過去，作一名安分的收屍人。組織突然派給他一棟房子，說今後作為他的據點。是獎勵、亦或找藉口塞給他麻煩，他不曉得，總之便照著指示去辦。
他以新鑰匙打開辦公室那一刻，眾多鏡子照得他炫目。
「誰啊？」
他親眼看見鏡子浮現黯淡的紅字，是漂亮的草寫字體。他的目光往下移，才見到那條活潑的白魚。
他冷靜地解釋組織指令，以及自己的職業。
「哦，所以你以後都會在這邊囉。真好，我已經很久沒跟人講話了。」蘭斯以輕鬆的口吻說道。
此後十五年，法官幾乎沒有一天沒見到蘭斯。他逐漸習慣，鏡子上每日早晨的問好，也習慣辦公時身旁的喋喋不休。
一開始，他處處提防。
隨著時間過去，他開始無所謂蘭斯的存在。
然後有一點點喜歡閒聊。
然後是朋友。
然後是信任。
他從不知道蘭斯是什麼，又為什麼在這裡。他沒多問，經驗告訴他，問題總是帶來厄運，而他不希望蘭斯離去。
辦公室大門輕輕敞開。
這裡看起來完全不同了。仍是那陰暗的小房間、仍是木櫃及屍架，但那些鏡子上卻佈滿長長的裂痕，彷彿一把利劍將鏡中影像愕然砍斷，連帶也撕碎了辦公室的倒影。
鏡子忠實地反映著房間的樣貌，毫無變化，完全不見蘭斯的身影。少了白魚的潔亮，此處便益發昏暗。
法官看著自己的倒影發愣。然後，他才突然意識到，手上還拿著那張平面圖。
他心不在焉地翻看了一下，接著目光停在其中一處。
他走到其中一個櫃子前，蹲下，摸索半晌。
「喀。」
一道小小的活板門打開了。
那幾乎只能稱為凹槽，不過一隻手掌大，裡頭也是石頭粗略鑿出來的。倒是蓋子做得相當精緻，若不曉得那兒有個機關，著實沒法子察覺。
有本皮革封面的書──或者說是筆記簿──靜靜躺在裡頭。
法官拿出它，在底下又找到一枚紅寶石戒指。他將戒指放入口袋，無視於滿手灰塵，上下翻看著簿子。然後輕輕翻開脆弱的紙頁，開始從頭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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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首：我也覺得本篇不太順。|||
這裡修了好幾次，所以有點卡卡的感覺。
（其實伊格是超級路人，不用理他。）
這次比較短，因為再往下接不是太長、就是斷得很奇怪。
第五章整整有18K耶……
大概會分成四、五次發上來這樣。
接下來，會有一部分我很喜歡！（無血腥部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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